牛辅大营。
一处不知名的山坡上,牛辅望着眼前逐渐退去的洪水,原本麻木的神情终于有了一丝生气。
他也算运气好,洪水初来时不久,他便误打误撞跑到了这里。随后尽管水位暴涨,却也只没过了他的脚尖而已,总算是保住了性命。
“退了,终于要退了!”
牛辅长舒了一口气,口中喃喃自语道。
天可怜见,刚才被洪水包围的那一个时辰,牛辅感觉比过了一年还要漫长。
而今洪水将退,心也可以放回肚子里去了。
不行,为防敌军趁火打劫,一旦洪水退去,便得立刻召集士卒修缮营垒。
只是不知这一场大水过后,还能剩下多少士卒,修缮营垒的物资也没了着落。
牛辅无奈叹息一声。
又等了一会,水终于停了,水位开始逐渐下降,直到最后已然不足一尺深。
“快,传我将令,召集士卒!”
牛辅立刻毫不犹豫地下令道。
与他一样幸运爬上这高地的,还有数十名士卒。
“将军,水还未完全退去,道路泥泞不堪,不如再等等,等大水完全退去之后再……”
可此人的话还没说完,就被牛辅粗暴地打断。
“等个屁,再等敌军就该杀过来了,快去!”
众士卒无奈,只得按照牛辅的命令行事,趟着水前去召集幸存的士卒。
另一边,张绣见洪水退去,也准备召集士卒,却被张济阻止。
“走,伯渊,咱们快走!”张济皱眉道。
“叔父,敌军并没有杀过来,咱们不用那么惊慌吧,不如先召集幸存士卒……”
“你懂什么,敌军就算现在没杀过来,等下也一定会到”张济语气极为肯定道,“刘备是何等将才,又岂会放弃这天赐良机,听我的,咱们快走!”
张济的想法很简单,先走再说。等敌军打过来时,他们叔侄早已他逃之夭夭。倘若敌军没打过来,那他们大可以再回来,反正怎么都不亏。
张绣拗不过张济,只得护送着张济奔着地势高绝处而去。
途中居然还遭遇了几匹侥幸生还的战马,张绣大喜,急忙拦下两匹,叔侄二人各骑一匹,速度瞬间快了许多。
营寨的另一边,随着时间过去,地上只剩下了片片水渍,以及坑洼处的水坑。
洪水已经基本退去,牛辅也成功召集到了一些士卒。
经过刚才的大水,士卒溺死者甚众,尽管牛辅等人奋力呼喊,也只召集了不到五千士卒,且都手无寸铁,甚至连铠甲都被水冲走了。
“不要乱,不要乱,列阵,列阵!”
牛辅大声呼喊着,但刚刚在死亡边缘走了一遭,如今还惊魂未定的士卒自然极难管控,任凭牛辅再怎么严令,场面还是混乱不堪。
正当牛辅忙着安抚士卒之时,远处渐渐响起阵阵马蹄声。
“不好!”
牛辅面色一变,心瞬间沉到了谷底。
最坏的情况还是发生了,敌军果然不会放过这个天赐良机。
马蹄声越来越大,许多士卒都听到了,也知道这意味着为什么,纷纷吓得面如土色,大气都不敢喘一声,场面瞬间安静了下来。
之前牛辅声嘶力竭都没能做到的事情,却被一阵马蹄声给办成了。
大水过后的路面极其泥泞,马蹄踏在泥水中,声响被放大了数倍不止。对于眼前这些残存的牛辅军士卒而言,更像是敲打在他们心上一般。
“将军,现在怎么办?”
牛辅身旁的亲兵急声问道。
“怎么办?还能怎么办……”
牛辅惨笑一声,早已心如死灰。
莫说这些人手无寸铁,就算是全副武装的五千人,在没有营寨的防护下,也绝不可能挡得住敌方大军的突袭。
不过下一刻,牛辅心念一转,整个人都激动了起来。
“快,敌军要来了,列阵,快列阵准备迎敌!”牛辅大声呼喊道。
事到如今,士卒们也没了别的选择。在这个杀降全看心情的时代,不想死,就只能奋力一搏。
马蹄声渐近,刘备军终于杀到了。
“降者不杀,负隅顽抗者,死!”
为首之将手持一杆丈八蛇矛,人未到,声已至,正是张翼德!
张飞一声暴喝,声震四野。
可等他看到眼前的敌军时,差点没笑出声来。
此时的牛辅军士卒,不能说是一群叫花子,也可以说是一帮乞丐。
不仅神色惶恐,且身上都没有着甲,甚至手中也没有了兵刃。
子毅太谨慎了,就这么一帮子货色,哪还有必要弄好几拨冲锋。
单单我麾下三千人,就能将其尽数歼灭!
“兄弟们,建功立业的时候到了,杀过去!”
火把映照中,张飞的脸色已经激动得通红,手中丈八蛇矛舞得飞快,宛若一条巨蟒般冲进了牛辅军阵中。
……
虢亭城外。
张恒立于大纛下,估摸着张飞出战也有一段时间了,当即下令道:“文远,出战!”
“遵命!”
张辽跨马而出,率领着麾下三千人杀了出去。
张恒又把目光放到了关羽身上,“云长,时间差不多了,你率大军对敌军发动总攻。切记,此战务必要将敌军全歼!”
张飞和张辽麾下都是骑兵,机动性最强,因此需要打个时间差。而关羽麾下可是有着相当一部分的步卒,就算他和张辽同时出发,等赶到时也差了一段时间。
这段时间,应该够张飞和张辽把牛辅大军杀穿的了。
“遵命!”
关羽一抱拳,身后的亲兵开始挥动令旗,一万大军开始缓缓动了起来。
事实上,张恒的估计还是太保守了些。
因为等张辽赶到的时候,张飞已经在牛辅军中七进七出,杀得牛辅残军支离破碎。
张辽见状也不客气,急忙带领麾下士卒也杀了进去。
眼下正是捡人头的大好时候,谁也不肯落后于人。
“文远,你来晚了,敌军都被我冲散得差不多了。”
张飞大笑道,声音中满是兴奋。
“晚于早并无意义,今日得胜,全是主簿之功。”张辽大声回应道,“咱们想要多拿点功劳,还得看谁能生擒贼将!”
言罢,张辽忽然发力,瞬间越过了张飞向前方杀去。他的目标,自然是牛辅和他麾下的张济、李蒙两校尉。
“说得好,那咱们就看看,谁先逮住牛辅!”
张飞也不甘示弱,纵马狂奔起来。
二人又在敌军中往来冲突,杀了个遍,可始终不见牛辅的身影。
到最后张飞实在忍不住了,直接抓了个敌军士卒喝问道:“牛辅在哪!”
“不,不知道……”
这士卒似乎是被张飞吓到了,结结巴巴道。
张飞闻言,一把将士卒扔出去,继续搜寻牛辅的身影。
可直到关羽率军抵达,开始清扫战场时,也没找到牛辅在哪。
“牛辅那厮跑哪去了,怎么跟个老鼠似的!”
张飞担心首功被张辽得了,心中急得不行,骂骂咧咧道。
可张辽也和他一样,搜寻了半天也是一无所获,虽然无奈,却也只得就此作罢,准备等天亮再扩大搜寻范围。
……
“驾,驾!”
汴水下游的官道上,牛辅在纵马狂奔,时不时还回头看向身后,似乎只有这样才能让他安心一些。
尽管夜色漆黑一片,他什么也看不到。
早在张飞杀过来的时候,牛辅就知道没得打,纵然拼尽全力,也只能落得个全军覆没的下场。在张飞的骑兵面前,部队连逃跑的机会都不会有。
于是牛辅当场就做出了决定——弃军而逃。
之所以激励士气,也是为了方便自己逃跑而已。
反正左右都是个死,能帮自己脱身,这些士卒死得也算有价值了。